◣小花序言◥

 

疫情正在世界范围蔓延。我所熟悉的纽约、哥大，也无法幸免于难。

 

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我的闺蜜，现在她和她老公是传说中的“牛couple”，目前都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书，还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。

 

前两天她告诉我，他们宿舍楼里有同学发烧，学校想要清宿舍，但如果这样他们将无处可去。

 

“我来美国读书之前，从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。”她说。

 

我告诉她，把你的所见所感写下来吧，差差心慌，顺便记录一段历史。

 

于是，便有了下面这段自述，真实且魔幻。

 

正文

 

过去的两周，我在纽约亲身经历了疫情急转直下，见证了美国朋友们从聚会party到去超市大抢购，目睹了中国留学生纠结回国的两难选择，在真假新闻中拼手速抢购必需物资。我愿意把纽约的真实情况分享给大家，让远在国内的家长朋友们安心，也为留守在美国的同学们打气。

 

2月29日

 

我带着宝宝去纽约曼哈顿儿童博物馆游玩，博物馆里人山人海，小孩子们捡起来地上的玩具放入口中，口水流得满地都是，当时的纽约还是一片祥和，确诊病例为零，远隔重洋的疫情是那么遥远。

 

我问哥大的美国同学，是否关心COVID-19，他反问我说，“新冠肺炎死了多少人？” 我回答说大概几千人，他反问说 “美国流感每年死几万人，日子不也要正常地过？”我说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治疗，他说没有特效药才死几千人，流感有药物治疗还死了几万人，新冠肺炎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。

 

3月3日

 

纽约确诊了第二例新冠肺炎病例，社区人传人，并且第二例病人成为了 “超级传播者” ，传染了上百人，美国的华人群体开始紧张了起来，我也在此时出手，囤了不多的洗手液、消毒液、口罩、卫生纸，事后证明，这几乎是抢购的最后一个机会，之后去超市排大长队也买不到。哥大有学生开始组织情愿停课。

 

最近美国人歧视戴口罩的人，尤其是戴口罩的亚洲人。之前纽约地铁曾发生过戴口罩被人袭击和推下地铁轨道。我和家人冒着被歧视的风险开始戴口罩，尽管周围的人都对我们退避三舍。但是相比于感染的风险，我们选择忽视周围人质疑的眼光，坚持戴口罩。

 

3月7日

 

纽约州宣布进入紧急状态，谷歌、微软、亚马逊等公司开始在家办公。纽约的私立中小学陆陆续续开始宣布停课，公立学校还在上课，华裔的家长们极力呼吁公立学校停课，但是情况却远远比大家想得复杂。纽约有许多低收入家庭的孩子靠着公立学校提供的早餐、午餐才能吃上饱饭，而且美国法律规定小孩在家必须有成人陪同。如果公立学校放假，有许多家庭的成人无法出去工作，进一步减少收入，更加无法支撑家庭开支。基于上述这些担忧，纽约政府迟迟不宣布公立学校停课。

 

3月9日

 

美股第一次熔断，哥大开始取消线下课堂，中国留学生长吁了一口气，但是部分美国同学们把疫情抛在了脑后，三五成群地在校园的草坪上野餐、聚会，仿佛疫情与他们无关。另外一边，线上买菜的送达时间已经排到了凌晨3点，纽约呈现出 “冰火两重天” 的局势。

 

 

3月10日

 

哈佛、MIT勒令本科生带着所有行李搬出校园，这个消息等于直接让留学生卷铺盖走人。许多留学生在美国没有住所，回国机票很贵，纽约直飞北京/上海的机票已经炒到了8万人民币。此外，许多同学担心回国后不能及时返回美国，F-1签证离境超过5个月有可能失效，而目前美国签证预约时间非常长，很有可能耽误学业。

 

与此同时，中国驻纽约领事馆呼吁留学生慎重考虑回国，因为回国人流量很高，已发现感染病毒者长途迁徙回国治疗，在路上有一定被感染的风险。哥大的中国留学生们也开始紧张了起来，部分留学生在重重阻力下依旧想回国躲避疫情。我周围在纽约工作的朋友们，陆陆续续开始回家远程工作，包括律所、咨询公司、投资银行等等。

 

我在2月27日给大陆的亲戚朋友邮寄了最后一批口罩，亲戚朋友收到了，对我表示感谢。在中国大陆三线城市的亲戚说，市面上能买到的口罩越来越多，价格也在慢慢下降，周围的亲人朋友们都不缺口罩了，只求我们在美国保护好自己，不用担心他们。

 

我心里又欣慰，又苦涩，苦涩的是纽约的家里所剩口罩已经不多，没想到美国的情况急转直下，在纽约已经是一罩难求。我戴上家里仅有的最后几个口罩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，看着没有防护措施的人群，心里突然非常怀念家乡，怀念祖国。

 

3月12日

 

美股第二次熔断，哥大正式宣布所有课程改为线上进行，然而有一些美国同学请愿说不怕新冠肺炎的风险，请求恢复课堂。这些同学们的心态是，20-30岁的年轻人死亡率很低，就像得了重流感一样，抗几天就过去了。中国留学生在slack上大声疾呼，这个病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，而且少一个人得病，就能少挤兑医疗资源，让更需要的人得到救助。哥大商学院Greater China Society千方百计买到了珍贵的N95口罩，免费发放给会员，每人限领一个。让人感动的是，有许多会员自愿让出了名额，让给了近期回国的同学。我也出让了名额，准备待在纽约与这座城市同进退。

 

3月13日

 

美国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。

 

清早下起了冷冷的冬雨，美国民众开始恐慌，冒雨排队去超市抢购，Whole foods/Costco货架已空。部分中国留学生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，从飞机落地到出关折腾了十几个小时，且刚刚落地就迎来了新的规定，美国入境人员必须接受14天集中隔离。酒店条件还可以，但是供暖一般，无法点外卖、快递受限。有新闻报道，一架从德国回国的飞机，机上有4人发烧，飞机一降落就上了120救护车。各种新闻交织着，让中国留学生们的心情十分复杂，依然有部分留学生排除千难万险也要回国 “避难” 。

 

 

3月14日

 

特朗普的欧洲旅行禁令让许多人抢时间飞回了美国，美国各大机场爆满，人头攒动，在芝加哥机场等行李一度超过6个小时，戴口罩的人依旧很少。从照片上来看，这么高密度的人口正好给了病毒可乘之机。随着纽约情况变得严峻，纽约城里许多富人都搬出了城，上西区的一幢高档公寓一个周末之内搬走了30多家，主要流向了纽约周边的Hamptons、夏威夷、佛罗里达州。

 

 

3月15日

 

哥大有了确诊案例。还有一位商学院的同学密切接触了确诊者，并且已经开始发烧、咳嗽，但是得不到检测，原因是检测试剂盒数量不够，这位同学20多岁，被认为不是高危患者，只被安排了在家自我隔离。美国这边人权保护非常到位，因此我们并不知道确诊人的身份，也不清楚密切接触同学的身份。

 

虽然特朗普一直宣称美国的检测能力将大大提升，新闻上也把沃尔玛之类商超开始提供的drive-through test炒得很热，但是实际上去检测之前需要申请 quota，目前只开放给有密切接触史+已经有症状的人还不够，更别说普通人了。

 

我们全家决定冒险带着小宝宝去中央公园透透气，全家人戴好N95口罩、手套全副武装出行，到了中央公园以后，依然看到的是一片祥和之景。春日暖暖的阳光洒在草坪上、照耀在湖水上，迎春花也绽放了笑脸。中央公园跑步的人依然不少，跑几米就能遇到擦肩而过的人，戴口罩的人依然很少，但是大家看到戴口罩的人也淡定了许多，并不会刻意躲避或歧视。我们全家在盛开的迎春花前面合了影，下次再看到怒放的鲜花还不知要等多久，惟愿亲人安好，明年春天再踏春合影。

 

3月16日

 

美股第三次熔断，美联储已经打完了子弹，市场开始裸奔。回国的哥大留学生通报了一线情况：傍晚5-6点降落，夜里2点还被困在口岸没有入关，在机场看到有一些外国人也到中国来逃难，有英国人通过香港逃到中国。哥大有中国留学生在南美调研，突然赶上南美许多国家封关，滞留在了南美无法登上回美国的飞机，被南美国家要求在宾馆里隔离14天。特朗普最新要求不允许10人以上聚会。纽约州长宣布关闭所有公众区域，所以我们楼里的健身房、公共会客厅、儿童房等全部关闭。

 

这样两周的留学生活就已经我们都陌生的和未曾预料的，但这些日子却又真实可感。如果不仅仅从我的经历来说，大家对于现在的美国一定也有很多问题。我整理了一些，来解答大家心中的疑虑。

 

❖纽约目前情况如何？

 

纽约公布从3月17日开始，饭店只允许外卖，不允许堂食，所有酒吧、影院、歌剧院、音乐厅等一律关闭。纽约市长白思豪在宣布时难过地说“These places are part of the heart and soul ofour city. They are part of what it means to be a New Yorker.” 纽约少了百老汇、少了卡耐基音乐厅、少了大街上的人潮攒动，少了从全世界来追梦的年轻人，失去了往日缤纷绚烂的色彩。

 

公立学校也关闭，由于许多穷人家庭的孩子靠着公立学校才能吃上早餐和午餐，纽约决定建设几个领餐点，公立学校的学生可以领取餐盒拿回家吃。此外，医务人员和其他必须上班的人员，他们的孩子会由政府帮忙看管。看到这里，我由衷地为纽约周到的政策和人道主义点赞。

 

❖货物短缺么？

 

我家里囤食物比较早，很早就准备了一冰箱的冻肉、冻鱼。蔬菜的话，目前从网上下单，预计两周后送到。实在没有的吃的时候，去实体超市可以买到，就是得排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长队。上周周末，哥大附近还有农民直供的农贸市场（小范围、临时搭几个桌子），因为是露天的，所以也比较火热，好多人去抢，到中午就没货了。无奈的是，许多饭店的外卖也已经预约到了4月份。

 

口罩在3月初已经断货，有许多被美国华人买去支援国内了。酒精、洗手液、消毒纸巾在3月7-8日左右开始断货。最常见的感冒药Tylenol也已经买不到了。维生素C、E还能买到。

 

❖纽约的氛围

 

在纽约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，大家说着不同的语言，有着不同的观念，获取着不同的信息。纽约也许无法做到像中国一样全民待在家中抗疫，但纽约也用自己的方式抚平人们心中的担忧、恐慌、敌意和傲慢。比如地铁上“不要歧视华人”的宣传报、多语言滚动播放的防疫建议、在疫情中加班加点工作的快递员、全负荷工作的哥大国际学生办公室。此情此景，面对共同的敌人——病毒，大家跨越了肤色、语言、观念，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在一线。

 

在3月16日晚上，美国特不靠谱总统居然在推特上发布煽动种族仇恨的状态，称新冠病毒为Chinese virus，这是明显的甩锅行为，看来特不靠谱总统处理新冠疫情并没有得到民心，逼迫美联储把子弹打光也没能拯救美股。估计是他连任风险很大，出此昏招，更是得罪了诸多富有同理心的美国民众。纽约市长白思豪立刻反击，在推特上说如果找一个人为新冠肺炎在美蔓延承担责任的话，非特朗普莫属。白思豪还说亚裔美国人已经为疫情承受了许多痛苦，不需要这位特不靠谱总统来加剧种族仇恨了。这才是纽约市场应有的风范和态度，否则纽约凭什么张开双臂拥抱全世界追梦的年轻人？

 

编辑 | Savanna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