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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旦无事,随手记几笔。
 
过去一年我的朋友圈,除了花就是云,除了山就是海。
守着这方海过了一年,简直成了专业拍海摄影师 ↑
 
我从未这么久不远行,何况是一座小岛。我常和内地朋友开玩笑说,都是逃不出去的动物,但你们是野生动物园,我们是普通动物园呀。可不是吗?你们是困在960万平方公里,我们是困在1000平方公里。
 
咬牙回内地隔离的朋友不止一个告诉我,“你不知道内地有多好。” 就仿佛我从来没有去过内地似的。
 
过去大半年,眼看着香港的疫情一波接一波。公司从分ABC组,分AB组,到后来干脆不分组,全面在家工作。原本巴望着两岸通关,结果等来了“三日内核酸检测”,“24小时内核酸检测”,“禁止居家隔离”,“14天改21天”。于是彻底放弃了。
 
前不久一位朋友被列为疑似病例,做了核酸检测。等结果期间,他讲的轻描淡写,我们听了也没什么特殊感觉。“如果中奖就当赢了个抗体,2020年的纪念品。”大家打趣道。
 
的确,事到如今,最初的恐慌早已褪却,任数字潮起潮落,人们剩下的只是冷静的隐忍、心照不宣的坚守。
 
脚下这座岛,守越久,越多情感累积。2020年越过越眷恋,我怀疑自己患上了“孤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”。
小花于2020年12月 ↑
 
我想诗人海子应该会喜欢2020年,会喜欢我们港岛南的生活。
 
他所说的幸福,不过是关心粮食和蔬菜,有一座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这正是我这一年的真实写照。
 
我开始前所未有地关注自己的生活空间,像个古代人一样喜欢物件和玩意儿。这一年很少买新衣服鞋子,钱却没少花。墙上挂的赝品换成了拍卖行淘来的真迹;针织的地毯换成了印度手工真丝毯;手冲咖啡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,但朋友送了复古款咖啡机却依然无法抗拒。有一次在上环原本要去原创方,结果却在古董街挪不动步子了,后来我把家里的餐具全部换成了景德镇仿清的珐琅瓷。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老炮儿了,再下去我就可以去盗墓了。
丁雄泉 《女人和蚱蜢》↑
 
死的物件不如活的陪伴。我开始把家里变成小型动物园。养了仓鼠,热带鱼,陆龟,还有猫。每天关注暖箱的温度,午后给陆龟准备温水让他们泡澡。定时给仓鼠喂食,看它像冰河世纪里的松鼠一样一头扎进食物,把挚爱的葵花籽先认真挑出,塞满两腮帮然后回到小屋慢慢享受。猫是我们家的皇帝,我每天心甘情愿被他奴役。清晨给皇帝呈上撒了冻干肉松的猫奶糕,中午吃加了鱼油的罐头,晚上再呈上一顿热腾腾的羊奶。皇帝醒的时候就四处视察领土和临幸子民,过了午后则会选择一处阳光地小憩,有时是沙发,有时是地毯,四仰八叉一睡就是一下午,我总是担心他会被晒成猫干,从此成为一具肚皮朝天的猫科标本,但皇帝起来抖抖皮毛伸个懒腰,又是一条活猫。
我的猫 饼爷↑
 
家里有了动物,自然需要良好的植物环境配套。我在阳台种了黄瓜和薄荷,定期施肥。每每沏茶,就将薄荷叶掐几片下来丢进茶里,格外清香。花瓶里常年盛开着桔梗和尤加利。玫瑰花刺多只买过两次,花枯萎后留下茎插在土里,看枯枝从根部开始魔法般变绿,然后生出嫩叶,我想明年此时我的阳台就会有玫瑰绽放。三角梅也有类似的“重生”技能,我会像给羊羔剃毛一样撸掉既有的叶子,几天后在秃枝上就窜出绿芽,两周后便花团锦簇。圣诞节前,朋友端来几盆一品红,一时间将三角梅又比下去了。
圣诞的阳台↑
 
疫情期间,我很庆幸我住在一座靠海的公寓。
 
关注窗外的海,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。我一直以为什么风景看久了都会腻,但海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日日变幻,从未相同。我的的窗台承着海天一色,乘着昼夜阴晴,承着暮霭晨星,承着巫山云起。
 
原来我的窗台有着全世界啊。
同一片海的晴与阴↑
 
最近餐厅都关闭了,只能把朋友邀来家里。有一次天黑后我们端着酒杯站在阳台聊天,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。
 
发呆的片刻,我突然看到了繁星。原来我竟忘了,晴朗的夏夜,海面上怎会没有星空呢?望得越久,就看得到越多闪烁,直到整个视线都被宇宙浸没了。
 
那一刻,身边旁若无人,不知身在何处,世界失去声响。
 
那是一种难得的寂静和安宁。
 
我想到每一个曾和我站在繁星下的人。那些走心的朋友,那些明净的记忆。
 
2011年,我和小旦去斯里兰卡。我们站在越野车上看野象奔跑,在丹布勒石窟寺里和当地人论佛,但惺惺相惜的瞬间,还是在锡兰山顶茶园,裹着羊毛毯,抱着decaf的红茶躺在木椅上,她说你看过《三体》吗,看过你就会好奇这些星系的关联。
 
“你相信有外星人在观察我们吗?”小旦举起茶杯,朝着星空说:“你知道吗?地球可真是个好地方!”
 
地球的确是个好地方。
夕阳下的阳台↑
 
相较于晴夜,我更期待暴风雨。这是面海的阳台最过瘾的景致。
 
电闪雷鸣时,我独自站在阳台上,雨声震耳欲聋,像海顿歌剧《创世纪》的弥撒,像桑耶寺万千信徒的念诵,像圣彼得广场的钟声齐鸣。
 
看天海时而被劈成两半,那闪电的光照亮整个海面和对面的岛屿。那一瞬,畅快淋漓。
 
我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狂风骤雨。这是高尔基的诗句,这是胜利的预言啊。明年某日,当我们摘下口罩,走出房门,奔向人群,我想告诉你2020年的我的生活,我想听2020年你的经历。
 
2020年,每个人都成长了吧?只是这成长过于沉默和厚重。
 
2020年,你可曾低落或焦虑过?
 
在这一年,你是否也曾无数次设想疫情之后去看世界,而回过神来却只能戴上口罩,继续默默往返在固定的轨迹?
 
2月7日,那个数字不断攀升而传来李文亮噩耗的夜晚,你一定和我一样,也很悲伤。
 
2020年,你和谁被迫分离两地?你何时学会了思念?
 
你是否在这一年经历了失去?子欲养,是否亲不待?
 
婚礼,还有葬礼。举杯长笑也好,抱头痛哭也好,都静如尘埃了。
 
我站在阳台上,雷声轰响。过瘾啊。
 
我将双臂伸向雨中,我想让狂风将巨浪狠狠甩在悬崖上,将这一年的沉寂和压抑摔成尘埃和碎末。
我从阳台拍到的闪电 ↑
 
昨夜在进入2021年的那一刻,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暗暗期许,日历数字的物理变化也许真的可以带来什么改变。1月1日从睡梦中苏醒,睁眼有佛罗伦萨桥头的日出,有大溪地的椰林树影,有乞力马扎罗的雪,还有奥地利的乡村乐团鸣奏。
 
2021,我还想看一次久违的维港的烟花。其实过去两年的香港都是压抑和隐忍的,但往前看,我对这座城市依然热爱,依然看得到无与伦比的光芒从历史延伸到未来。
 
再奢侈一点,1月1日我从睡梦中苏醒,看到我站在清晨的村口,鸡鸣犬吠,一幢幢小房子的门被推开,走出来的正是我思念的每一个人。
 
When you hit rock bottom, the only way back is up.
小花于2020年10月 ↑
 
新的一年。
 
差则继续安静生活、努力做事。
 
好则一切美好愿望都会发生。
 
小花
2021年1月1日 港岛南 阳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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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氧花旦

二氧花旦

14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这是两个80后姑娘的涂鸦平台,我们一个居于美国加州,一个居于中国香港;一个北京大学毕业,一个哥伦比亚大学毕业;一个是理科女却饱读诗书,一个是文科女却在投行做模型。我们的共同点是:知道no zuo no die却勇往直前,爱用自己赚的钱买买买,走过很多地方交到许多稀奇古怪的朋友,希望用笔将这美好的世界记录下来。微信公号:二氧花旦(ID:eryanghuadan_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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